仵作驗屍的結果是——沒有結果。仵作說就是五臟六腑元氣衰竭，病弱而死，看不出有什麽異常，最多有一些之前挨打時留下的內傷。

“若是連老夫都沒有看出來，那就得是極罕見的毒藥了。可不要怪老夫刻薄，有那麽好的毒為什麽要下在她身上？”仵作看了一眼越九霄的臉色，識相地閉嘴。

姜綺羅很過意不去，白白驚擾了逝者，卻沒有什麽了不得的發現。

越九霄送走了仵作，說道：“這樣才好，至少我們安心了。難道要查出苗兒含冤而死才甘心嗎？”姜綺羅聽了，心裏總算好受一些。

她終於還是見到了白苗兒的遺體，就如越九霄說的，她瘦得厲害，簡直脫了人形。但是她的臉上還掛著微笑，即便在枯瘦的幾乎可怖的面容上依然動人。

姜綺羅陪著越九霄一同看白苗兒的棺木被釘上，第二日，他們親眼見了白苗兒的棺木下葬才回來。

姜綺羅見越九霄神色哀痛，知道他的自責不是一時半刻可好的，卻還是要安慰道：“九霄，你親自送她最後一程，她泉下有知一定欣慰。”

越九霄點頭道：“我只好這樣相信。我去一趟順天府，把這事告訴趙府尹。呵呵，我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說相府比順天府好多了，結果呢？唉，就算他要揍我我也只好挨著了。”

“我陪你去吧！”

越九霄拍拍她的臉頰，說道：“你的綺羅坊正在多事之秋，還是回去忙吧！再說了，我才不願意讓你去見姓趙的小子呢！”他想如平時那樣開個玩笑，只不過嘴角怎麽也翹不起來。沒奈何，他抱了抱姜綺羅，就獨自去了順天府。

姜綺羅看著他走遠，心情沈重地回了綺羅坊。她看到了柳枝，想起來她曾照顧過白苗兒，就將昨天的事情說了。

柳枝聽了十分驚訝：“怎麽會……”

姜綺羅低沈地嗯了一聲：“九霄也沒想到，不過是幾天的時間，人就沒了。”

柳枝在屋中徘徊了一會兒，局促地說道：“小姐，我想去看看趙府尹。”

姜綺羅一直沈浸在悲傷中，這會兒才想起來柳枝對趙府尹的愛意：“哦，對，府尹大人聽了恐怕也很傷心，你快去勸勸他吧。”

柳枝謝過了她，拔腿跑向順天府。她和守門的人已經很熟，沒有經過通稟就進了府衙。她知道這個時候府尹一定在書房練字，雖然早已金榜題名，但他每天都不會忘記精進。

她一把推開書房門，含著眼淚大喊道：“府尹大人，白夫人她……”

趙懷遠擡頭看到了她，目光中也是一片哀傷：“我知道了。剛剛，越公子告知了噩耗。”

柳枝這才註意到越九霄站在門邊。她總有些怕越九霄，頓時也不敢再哭，只是低聲問道：“府尹大人，為何白夫人會在相府……過世？”

越九霄聽此一問低下了頭，替府尹回答道：“是我硬要苗兒跟我走的。趙府尹，你心中必定怨我，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。你罵我幾句，我心中還好受些。”

趙懷遠望著他，淡淡地說道：“非禮勿言。我想白夫人在你身邊過世，心中是幸福的。”

柳枝猛地擡起頭，她好像這才明白了些什麽。她想起臨行的那一夜，她最後為白苗兒熬了一碗藥，一邊叮囑她要小心身子，一邊親眼看她將藥喝下……

她都做了些什麽？

趙懷遠從書桌後走到柳枝面前，很少見地扶住了她的手腕，說道：“柳枝姑娘，我知道你和白夫人情如姐妹，還請節哀。”

柳枝擡起雙眸望著他，如此近地感受著他的溫柔，激動得幾乎要哭出來。

越九霄問道：“趙府尹，另外有一事想問，令堂也是生病過世嗎？”

趙懷遠覺得這一問十分奇怪，卻還是答了：“確實如此，家母生了急癥，不幸過世。”

“令堂過世前的癥狀？”

趙懷遠想起過世的母親，心頭有些沈重。柳枝見他不及回答，擋在越九霄面前說道：“越公子，老夫人過世時你沒有關心過，現在卻要逼著府尹大人回憶老夫人，未免太不近人情了。”

越九霄原本就覺得辜負了趙府尹的托付，被柳枝這麽一說竟然辯無可辯，只好作罷。

柳枝又問道：“越公子能不能告訴我們白夫人入土之處，我和趙府尹也能抽空祭拜。”

越九霄幹巴巴地笑了笑，柳枝一進來時他就感到這個小丫頭是要來撫慰趙府尹的，他倒是不介意幫她一把。告訴她墓葬之處，給她個和趙懷遠結伴外出的機會也行。

他把地方說了，柳枝客客氣氣地謝過了他。越九霄覺得再留下也無話可說，幹脆告辭離去，柳枝又送他到府衙門口，儼然是女主人的氣度。越九霄有所感覺，心裏想笑，只是今日實在笑不出來。

他在喧鬧的朱雀大街上徘徊了很久，讓喧鬧的人聲填補心中的空落，直到很晚才回了家。

他徘徊時，趙府尹也在思索，明明白苗兒在他這裏過得好好的，一去了相府偏生就死了。他雖然沒有說出口，卻知道事情必有蹊蹺，就算不是越九霄害的，他一定有照顧不周之責。

那他又怎麽可能把姜綺羅拱手讓給越九霄？

他放下筆，將剛剛寫成的一篇蠅頭小楷揉成了紙團。

這一天晚間天色陰沈，雲頭壓得很低，隨著疾風在天上翻滾。初夏的天氣陰晴不定，眼看著就要下雨了。

阿金把店鋪的門板扣上，說道：“看來柳枝今天晚上會留宿在府衙。她多好啊，至少還有屋頂能避雨……”還有些人可就慘咯。

她想了想，把一件蓑衣和一把雨傘放在了窗外，希望聰明人來拿。

她才合上窗，就是一陣狂風吹來，將傘和蓑衣都掀上了天，藏著屋頂的黑衣人顥天只好落下來，一手一個抓住了雨具。

“瞎操心！”他們這些做密探的早就習慣了在風雨中穩如泰山。再說了，他一個潛伏的黑衣人，在屋頂上披著蓑衣打著傘，像話嗎？

他朝窗子投去不屑的一瞥，不過蓑衣和傘，他還是不客氣地收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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